大山:
崎岖盘绕的山路上,太阳火辣辣的高挂空中。我坐在不透气的汽车里,内心无比的激动。窗外,蓝天白云,路边的绿树就风一般向后一一退去。
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泥泞,汽车根本无法通行。六岁那年,我晚上发高烧,爸爸妈妈又不在家,是张大婶背着我步行爬过一整座山看了医生。可现在不同了,国家富足,大伙的日子好起来了,山路也变的平坦了。
回想曾经,大伙虽说穷的叮咣响,可那日子过的舒坦。一个村就像一个家,谁家有喜大伙跟着高兴,谁家有难,大伙帮着凑活着就过去了。就像那年旱灾,大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一样。这样的恩重如山,大山,只有你给过我。
大山,你还记得哑巴吗?
我记得他是个可怜的人,小时候发高烧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从此就过着与别人不同的生活。听爸爸说,哑巴小时候非常想和伙伴们一起去学堂,于是大伙就偷偷的带他到学堂,找个隐蔽的角落坐着。那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上学经历。听说,那次他高兴了好久。
盘山小路真是平坦了,眨眼间就快到了。这片居住过的土地,总是让我深深的怀恋。再次踏上它,内心有着说不完吐不清的情。
还记得那天,我踏着清晨第一缕光在村庄里悠悠散步。空气很清新,加上青山绿水的陪衬,让我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一阵轻风吹过,我看到天空中薄薄的一层炊烟,猛然间想起了哑巴。不禁清冷的早晨,让我感到一丝阳光般的温暖。
又黑又瘦的哑巴,猛一看,还是个硬汉。但我猜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娶妻生子了。轻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他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见他慢慢转过身,然后有些怔愣、诧异,便手舞足蹈 “咿呀”叫了起来,脸上大大的笑容告诉我他现在很高兴。
我微微的笑着,用手比划让他不用忙活,坐会就走。然而他并没理我,只是憨憨的笑着。还拉了张椅子,摁着我让我坐下。
我看见他走到一张很破旧的黑色桌子前,拿起仅有的两个玻璃杯中的一个,然后又蹲下身,从桌底拿出一个装着白糖的玻璃罐。我看见,大大的玻璃瓶里只剩下一些快要见底的已经发黄的锈成一块块的白糖。我想,这应该就是哑巴唯一的奢侈品吧,他肯定不舍得吃掉,肯定已经保留了好几年。接着,我看见他拉开了黑色桌子仅有的一个抽屉,抽屉里只放着两根——一双筷子。他轻轻地取出其中的一根,然后伸进装着白糖的大玻璃罐里,把仅有的一些白糖全部挖出倒在了要给我装水的杯子里。
大山,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甜的白糖水,望着小小杯子里沉淀下的晶莹白糖,我突然觉得它像珍珠一样宝贵。当我向往惯了各种精美包装纸里酸酸甜甜的糖果后,突然觉得这种沉淀已久的锈成一块块的白糖其实更加甜美。
我还记得,那杯沉淀了厚厚一层白糖的白糖水,让我搅拌了一次又一次,喝了一遍又一遍……
平坦的盘山小路上,两旁绿油油的树木风一般退去。我嘴角弯弯:大山,原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恩情就藏在这里。
信管1101 江丹